 
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黎襄风情
在山西长治，黎城人和襄垣人之间“开玩笑不分大小、打打闹闹从来不恼”的民俗风情，在全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。
不管认识不认识，黎城人和襄垣人一见面都可以开对方的玩笑。不论年龄大小，黎城人见了襄垣人都敢叫“小舅孩”，而襄垣人也不示弱，见了黎城人则直唤“小外甥”。如果一伙襄垣人遇到一伙黎城人，则立马“干儿”、“干闺女”互相对骂，不可开交。如果一伙黎城人遇到少数几个襄垣人，除去叫“干儿”外，还会动粗——把襄垣人的衣裤扒下来“筛糠”（仰面朝天，抬住人的四肢，像用筛子筛米糠一样，来回摇晃人的身体。情节重者，还会在地上墩臀部）。反之，襄垣人遇到少量的黎城人，也会如法炮制，筛“干儿”的糠。
更为过分的玩笑，发生在黎城和襄垣的男女之间，两县的男人不仅可以“略带猥琐状”叫对方县的女人“干闺女”，甚至可以伸出“咸猪手”动手动脚、打打闹闹……
上世纪五十年代，黎城县盛产柿子，一个老农担着两筐“懒柿”去襄垣城叫卖。襄垣人一听黎城口音，这个尝尝，那个尝尝，一会儿就把两筐“懒柿”吃抢一空。临了，黎城人要钱，反被襄垣人抬起来“筛”了半天“糠”。柿钱没要上，最后还当了个“干儿”，从此黎城人再也不敢去襄垣卖东西。同样，黎城人赶集遇上襄垣人卖腥汤素饺，叫声“外甥”来一碗，吃了抹抹嘴就走，拖都拖不住。为了方便两县来往，黎城和襄垣还曾对开过一班长途客车，但跑了不久便被迫停运。原因是谁跑谁赔本，因为坐黎城车的襄垣人不买票，坐襄垣车的黎城人也不买票。除不买票，司机还常常被“干儿干儿”地叫来叫去，换做谁，也受不了。
民间这样闹腾，官方也不消停。上世纪六十年代初，晋东南地委召开三级干部大会，一位来自南县的秘书长负责会务，不晓此风俗，不慎把黎城县和襄垣县的干部宿舍安排成邻居，结果夜里两个县的干部互相嬉闹，竟影响了第二天会议的按时召开。后来，包括现在，长治市召开大型会议，分配宿舍时，会务组都会刻意把黎城县和襄垣县的人隔得远远的。尽管如此，黎城人、襄垣人偏偏爱往一块儿凑，哪里有黎襄人，哪里就有欢声和笑语。打归打，骂归骂，临分手时，双方都会叽叽喳喳地和“干儿”、“干闺女”握手道别。
表面上互不服气，都想当老大，暗地里两个县还是“穿着一条裤”。黎城人到襄垣主政，襄垣人俯首帖耳。襄垣人到黎城做官，黎城人服服帖帖。其中原因除了领导的人格魅力、施政才能外，关键还是认同上辈子是“亲家”。据说，黎城籍官员申联彬当年在襄垣县当县委书记，提起电话来也得赶快“安民告示”：你好，我是申联彬。否则，襄垣人一听黎城口音，把不住会放什么“屁”。襄垣人也有在黎城惬意做官的。有趣的是，他们下乡谈工作时，都一本正经，谁也不开谁的玩笑，而上车一走，黎城人则会冲着车“屁股”阿Q式地来一句“干儿慢走”。
这种风俗习惯，仅仅局限于这两个县之间，与周围其他县无缘。在他们的生活字典里，没有陌生、没有大小，甚至没有脾气、没有仇恨。他们之间，可以尽情挖苦，可以无情打闹，但如果有外县掺和进来，他们则马上化干戈为玉帛，一致对外。1982年，黎城人曾经编演过一部落子戏《琦凤公主》，剧情讲的是襄国和黎国交战，襄国公主琦凤和黎国太子子炎偶遇插出爱情火花，便私订终身。后来，奸臣鲁承篡位，设计杀死了子炎，琦凤闻讯后竟然殉情而死。襄国国王于是幡然醒悟，和黎国结盟除掉鲁承，恢复王位。从此，黎襄两国结为儿女亲家，永世交好。此剧曾获晋东南地区剧目创作一等奖，在山西电视台热播，当时在长治引起轰动，黎城、襄垣人争相观看。事后有人看出名堂，说那个奸臣鲁承，就是“潞城”的谐音。尽管当时的编剧几次出来澄清，但最起码襄垣人相信“黎城家”对他们是没有恶意的。
黎城、襄垣为什么会有这种独特的民情风俗？这还要从当地敬仰的“小奶奶”说起。
“小奶奶”影响并不小
在黎城和襄垣交界的广志山上，海拔1800多米处有一座娲皇庙，庙里供奉着一尊塑像，当地人称她是“小奶奶”。与其他神仙不同的是，“小奶奶”是土生土长的“长治神仙”。
相传大约在清代乾隆年间，襄垣县城北关小东门有一个王员外，年过半百，身边却只有一个15岁的女儿。该小女生就一副聪明伶俐相，被王员外视为掌上明珠，娇惯之下难免有些任性。任性归任性，但小女孝敬父母、礼待乡邻，倒也出落得人见人爱。
农历四月十八，广志山娲皇庙有个庙会。那年，王员外夫妇想求得一子，定下要去广志山上香。女儿没出过远门，吵着闹着要跟着去。但广志山庙会有个忌讳，不准未婚嫁的少女上山。见女儿非要去，夫妻俩连哄带劝，好不为难，只好以山上有猛虎吃小孩等话连蒙带吓，总算劝得女儿答应看家。
二人急急上路，膜拜到女娲大殿时，万万没有想到，女儿已经先他一步，抄小路跪在神像面前。这一惊非同小可！在太行山上，人们敬神是十分虔诚的，容不得对神灵有半点亵渎。王夫人又气又急，失声骂道：“哎呀，我的小奶奶啊，你给我闯大祸了！”随即一巴掌打向女儿。不料，巴掌还未打下，女儿却已扑倒在地，气绝身亡。
夫妻俩悲愤交加，痛哭不已，惊动了山上的看庙人。巧的是，前不久，黎城这个看庙人的儿子在广志山砍柴时不慎跌死。经人说合，襄垣的女儿和黎城的后生葬在一起，结了个“骨亲”。
当天夜里，庙会的社首做了一个梦，梦见女娲娘娘对他说，王家的闺女去伺候索堡老奶奶了，索堡老奶奶封她为小奶奶。醒来时，社首发现身子已经不在自己屋内，环顾看去，正是王员外的闺女毙命之地。社首霎时出了一身冷汗，知道这是女娲娘娘所托，便从庙会的香火钱里支出一笔，在山顶建起梳妆楼，虔诚地供奉起小奶奶。
此后，“小奶奶”有求必应，声名远扬，这段传说也被演绎为“黎襄风情”延传至今。以县域为单元互称“亲家”，这在全国，乃至世界上恐怕也没有。
建议设立“东方狂欢节”
纵观长治节庆文化，无论攀岩节，还是漂流节，尽管之前都冠以“国际”的名头，但其内涵都不具备唯一性和地域性。此地有攀岩节，彼地也有攀岩节；此地有漂流节，彼地也有漂流节……唯独黎襄风情，仅仅长治才有，再也找不出第二家。以黎襄风情为内涵设立“东方狂欢节”，这在全国，乃至全世界也属首创。
“狂欢节”的内涵就在“狂欢”上。这种“狂欢”不以名誉、财富、地位等任何外物为顾忌，也不因玩笑过分、动作出格而恼怒，与黎襄风情很吻合。“狂欢节”上，人们可以嬉笑怒骂地给国王脱冕，傻子和小丑可以开贵族们的玩笑，男男女女都可以不在乎形象尽情发泄。“狂欢”戏说了一切，颠覆了一切，又重构了一切。这种回归人类本性的原始状态，也是人最真实的一面。
巴西里约热内卢狂欢节、古巴圣地亚哥狂欢节、意大利威尼斯狂欢节、西班牙大加那利岛狂欢节、以色列的狂欢节等世界闻名的狂欢节之所以受人热捧，与时下就业压力大、工作压力大、婚姻压力大、生活压力大，精神抑郁密不可分。而相互用啤酒喷射人、用西红柿掷人、用奇装异服勾引人、用奇形怪状招惹人，马戏小丑、男女老少、搞怪欢笑，发泄的恰恰是人们需要丢掉的部分。
黎城、襄垣的亲家风俗，类似狂欢，又高于狂欢。嬉闹中有渊源，亲密中有侵犯，友谊中有亵渎，玩笑中有出格。但在现代人看来，都算不得什么。老祖宗向来爱用儒家思想教育人，表面讲究正人君子，讲究正襟危坐，讲究男女授受不亲，讲究不拘言笑，但骨子里，谁也不愿意受太多条条框框、清规戒律的约束。适当的狂欢，适当的发泄，谁也神往。只是假，谁也不愿意说出口而已。把黎襄风情以节庆的形式传承下来，乃是开中国之先例，领世界之潮流，与国际接轨的跨民族、跨阶层、跨性别、跨年龄的节庆文化大融合。
如果我们从政府的层面，综合民间研究成果，搜集民间传说实物，建设黎襄风情博物馆，把黎襄民俗申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，动员黎城、襄垣缔结“亲家”友好县。把娲皇庙会打造成“东方狂欢节”，也许是一项不错的文化创意。
好在黎城广志山、襄垣仙堂山遥遥相望，相隔并不远。打一隧道，“亲家”之间明来暗往。西面仙堂山，美轮美奂，娇艳无比，山上的古城堡奇观，可作为狂欢节的驿站；东面广志山，峻峰成铁，岩石成钢，山顶一柱擎天，极易使人产生联想……如果联想可以作为梦想，黎襄风情定将引领风骚，流芳百世。
（戴玉刚） |
